第 359 章 薛定谔的致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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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授六年秋。

    王相府。

    “每至九月上阳宫学子入学之际,当真是忙的人席不暇暖,墨突不黔。”

    姜握听到眼前人如此感概:……

    这两个词,形容忙碌倒是精到——忙的连席子都来不及坐暖,烟都来不及熏黑,是为忙的脚不沾地。

    这两个词没问题,形容每年上阳宫开学之际管事人的忙碌也没问题。

    但说这话的人,是王神玉。

    这就很有问题了!

    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提交过做上阳宫老师的正式报名表,顶多有兴致的时候去代两节课。

    上阳宫开学再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见姜握幽幽望着他,王神玉才面不改色道:“我说的原也不是我自己,而是刘仁轨。”

    刘仁轨欲九十岁整而致仕之事,王神玉当然也有所耳闻。

    他对此的评价就是:很难评。

    这些年,他跟刘仁轨对彼此的看法,也很有趣——

    王神玉看刘仁轨:不理解,但尊重(随便你把自己卷成什么形状都可以,当然前提是不要卷到我)。

    刘仁轨看王神玉:不理解,也不想尊重(想拉他一起卷)但已经认清现实,这个实在卷不动。

    共事同僚多年,也就这么磕磕绊绊过来了,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

    王神玉又道:“不过刘仁轨欲寻个整十年纪致仕的事儿,与我从前想法倒是相同。”

    姜握点头:“我知道,原本王相是想三十岁致仕来着。”

    王神玉叹口气:“是啊。”

    从少时家族供给他锦衣玉食,就有个要求:家里供给你最高标准的生活质量,你也得入仕给家族做点贡献。起码去混个清贵的闲职,再给家里添一点光彩。

    王神玉觉得很公平。但他当时的打算却是,入仕没问题,反正长辈们也没规定入仕多久啊。

    于是他是从贞观年间就打好了包准备退休的。

    当时恰逢朝廷精简官员,旁人提心吊胆,王神玉如天降甘霖,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老师杜如晦‘大义灭亲’把他这种摸鱼党给踢出官员队伍了。

    结果……

    怎么倏尔五十年就过去了?怎么连皇帝、甚至连朝代都换过了,他还没有退休?

    不得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了。

    *

    时维九月,秋高气爽。

    两人便没有坐在屋里,而是坐在院中。

    摆着茶点的桌案,是姜握很熟悉的芭蕉伏鹿样式的小几。桌面就着木的纹理修成舒展芭蕉叶形,并无桌腿支撑,而是一只伏身于蕉叶下的小鹿为支点。

    而桌上还摆了几叶真的芭蕉叶,上面放着桂花糕。

    这也是姜握今日过来的缘故之一:除了休沐日来跟好友闲谈,再有就是要从人家府上打包点心走。

    王神玉府上的桂花糕,是阿鲤最喜欢的糕点,以

    至于去年的秋天吃过,今年四岁的秋天,她还记忆犹深。

    从最早的早桂飘香,那孩子就开始盼着“桂花糕”了。

    其实去年得知小郡主喜欢吃他府上的桂花糕,王神玉早就把方子送了姜握,然而不管是姜宅还是宫中御厨,做出来的桂花糕,总是较王神玉府上的糕点差一点。

    其实姜握对点心不怎么挑,没觉得有什么区别,但阿鲤每次都能尝出来。

    她甚至捧着自己的小银碗去找皇帝,表示:这不是那种好吃的桂花糕。

    不但把御厨愁了个够呛,还把曜初愁了一愁: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多吃心眼啊?

    也就是如今阿鲤渐渐长大,开始上【姜府幼儿教育班】后,在学习上还是越发像她的,否则就她这个爱吃,曜初又要担心女儿随了她显眼舅舅。

    姜握后来想了想,大概是桂花原料不同——王神玉擅养花木,他府上的桂花,确实也比旁处的好。

    于是今年秋日,她就常来王相府上,给阿鲤打包点心回去。

    *

    看着桂花糕,王神玉自然也想起了武赪小郡主。

    他端着茶认真道:“如今小郡主都四岁了,皇储已经两度监国,再不让我彻底致仕,实在是没道理了。”

    是,彻底致仕。

    王神玉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他现在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半致仕状态——

    天授三年七月,也就是皇帝和姜握从蜀地回来的第三个月,他确定了下姜握状态已经恢复之后,立刻第……不知道多少次上书致仕。

    而且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回可算是‘因功致仕’。毕竟,这一年年初,他可是又一次代行了皇后亲蚕礼。

    皇帝依旧没有准他彻底致仕离朝。

    但许他循当年英国公年老欲致仕的旧例——

    在皇城内特许可乘车马,不必步行劳累且不说,皇帝给所有年高的重臣都配备了此等待遇。

    给王神玉的,更特殊一些。

    正如当年李勣大将军的旧例:凡夏日酷暑,冬日严寒之季,不必亲至署衙,可多于府中修养——令朝臣至府中将署衙要事说与王相就是。再有,若无大事,朝会亦可不至。

    说起来,当年每每去向李勣大将军汇报尚书省要事的,是姜握。

    如今,常来王相府中回禀的,正是婉儿。

    姜握:嗯,所以多年前,我就说与婉儿有师徒缘分嘛。

    于是,如今王神玉的状态,比较飘渺,属于一个薛定谔的宰相。

    在旁的朝臣看来,这自然是极大的圣恩——多少人一辈子想当宰相或是一部尚书而不能,然而王神玉却是屡屡求致仕,皇帝还不舍得放人,甚至许他按月上班,都要给他保留宰相的位置。

    其实圣神皇帝的想法,跟姜握很相同:这些年下来,她们已经有了一种不可更改的观点和想法:只要王神玉在,事儿就掉不到地上。

    不是说他做宰相多么功勋显著,而是她们很相信,若有事儿

    发生,他在,就总有能托底之人。

    但对王神玉来说,他真没觉得自己这么重要。

    因而此时情真意切道:“其实陛下何苦留我这种没用的人呢?又不是从前艰难的时候……”

    他随便点了个例子道:“还记得你在外做巡按使那几年,欲行检田括户事风险极大,因此要选可靠的劝农使。当时你写信回京,选劝农使这件事,是守约去做的。”

    裴行俭当年是对着京城周围县级官员表,一点点筛选扒拉然后又一个个考核出来的。

    王神玉颇为感慨道:“那阵子我看守约啊,累的都快不行了。”

    “故而当年我不得致仕,也就罢了。”实在是少人可用。他当时再走了,真怕裴行俭过劳死。

    可如今又不同了:检田括户事并非一次性,天下十道三百六十州,每隔两年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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