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2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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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遭到朝中的问责。”

    李贤他只是一个犯了大错的普通皇子而已,何必举全国之力来对他发起救援。

    也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挽回一部分大唐的颜面。

    “你在这太子位置上也就堪堪坐了半年的时间,自此被废,退回去原点,哪里算是什么处罚!”

    “可出征本非我所愿!”李贤几乎是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厉喝。

    李清月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你这话说得当真可笑,难

    道是有人将你用绳索铁链栓着,非要将你押赴前线的不成?那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就连在抵达漠北后的分兵也是由你下达的指令,你便理应承担起这样的结果。”()

    李贤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得一阵头晕,刚刚支撑起来了些许的身体都直接歪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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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道,他忽然费力地重新撑起了身子,扯住了李清月的衣袖:“阿姊……阿姊你救救我。你尽快让人将我带回长安,或许我的腿还能有救,或许……”

    或许阿耶也还能收回成命。

    就算不是非要还能保住那个太子的位置,也不该像是此刻安定所说的那样,是让他以这等论罪担责的方式被废的太子。那他简直无法想象,曾经为他所统领修书的文臣,是不是也会随即将他们能够修编史书的笔,变成扎向他的刀刃。

    他要尽快返回长安,去向阿耶请罪,求他给一条生路。否则,他还不如就这样死在草原上算了。

    可这份不知道在何时开始就已日趋淡漠的亲情,显然不足以让李清月将对李贤的憎恶转为怜悯。

    她伸手,不留一点情面地掰开了李贤的手指,“我暂时不会起兵还朝,你也回不去。我在此地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所以我今日只是来提醒你的,我会让军医好好医治你,直到让你见到二位陛下,绝不会让你死在此地。但你也最好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总之,他已不是太子了,便不必再有什么不当有的妄想。

    李贤近乎茫然地喃喃:“唐军需要讨伐的多滥葛部已被剪除,你还要留在此地做什么?”

    他本以为,按照李清月先前对他的态度,这个问题他很有可能得不到一个答案。

    但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此地之前,李贤还是听到了那个咬字清晰的答案:“我要在此地建一座受降城。”

    在今日之前的汉唐时期,为了彰显对于北地少数民族的进攻得手,宣告中原王朝的强盛,往往都是由主帅勒石记功于燕然山。

    或者叫做乌德鞯山,乌德革建山。

    就连早两年间过世的英国公李勣的坟头所修,其中一座也是这一座山。

    若是真要在草原腹地修建一座受降城,有别于先前修建的三座受降城,单独作为接见胡虏来降所用,完全可以修建在燕然山下。

    以李清月此刻所掌握的兵力,是完全能够抵达那里的。

    而在燕然山下,有那蜿蜒两千多里的水泽向北注入北海,形成了养育昔日强盛的突厥人的草原沃土。

    所以当李清月说出自己要在此地建立受降城,而不是在旧日突厥牙帐之地的时候,别说李贤在惶恐之余只觉一阵茫然,就连高侃都很觉意外。

    他才死里逃生不久,在等待安定公主到来之前,基本都在养伤,或者是清点自己麾下士卒的伤亡,现在才正式露了面,便听到了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决定。

    李清月从容答道:“现如今的草原局势和突厥、薛延陀统治之时大不相同,说是各自为政也

    ()    不为过。此地正是大唐自单于都护府北上后沟通各方的枢纽之地,也是辽东亦能千里驰远抵达前线作战的证明所在,比起旧日神山,更适合作为新的标志。”

    “这座受降城也无需依山傍水而建,作为中原长期驻军之用,只需要用于昭示一个信号,也就足够了。”

    一个……信号?

    高侃很快就从实际的行动中看到了答案。

    ……

    那些被迫驱策着来到此地的铁勒部落,经过了依然满是血迹的战场,努力让自己不要在看向那些女兵的时候露出胆怯的神情。

    谁让这些隶属于镇国安定公主和庞将军的女兵,论起杀人破敌的本事,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军。

    可他们直到现在方才知道,镇国安定公主之名从来不是一句虚言,而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让天下俯首,显然已经太迟了。

    现在他们便不得不一面担心于自己的生死,一面眼看着那几位将军跟在那位真正的主帅之后,抵达了台前。

    安定公主好像在朝着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看来,又好像仅仅是在看向面前的这片土地。

    “此地将建受降城一座,控扼漠北之地,以示我中原华夏之邦,历来奉行一个道理。犯我边境者,虽远必诛!”

    这座受降城将会在这些“投降”的部族见证之下完成,也将会在城前掘地挖坑,将多滥葛部阵亡的士卒将领,统统埋葬于城前,让这些漠北草原之上还抱有侥幸心理的人看一看,中原兵马到底是不是盛名难副!

    也休想因为李贤的愚蠢举动,便真觉得她李清月是什么善茬。

    在正经的军队来袭之际,哪怕是先前得意洋洋的多滥葛首领,也不过只配做这城下的一捧黄土而已。

    比起勒石燕然,在战场之上建城,甚至让其余想要活命的部落来为这座城池添砖加瓦,确实是另外一种宣誓权威的姿态!

    如果有人还觉得这座城不足以彰显威风的话,便大可以来试试,到底会得到何种结果。

    这些“观礼”之人便随即胆战心惊地看到,原本还在后方并未参战的多滥葛族人,已在此时被押解到了此地。

    而当这座受降城的第一块地基被打下去的同时,也正是那些人的人头落地之时!

    这些铁勒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这样的刀光血影,以何其直白的方式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怎么再做出冒犯的举动,除非——

    他们也不想活了。

    他们必须尽快将唐军不可侵犯的威名传递往四方,以免自己的亲族朝着此地发起进攻,反而连累到了他们。

    谁让这位安定公主真不是个善茬。

    她是会杀人的!

    ……

    可在这个消息传开之前,好像还有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毕竟此时传递到芒松芒赞手中的消息,是一个对他来说再有利不过的情况。

    大唐的前一任太子才被废又过世不久,后一位太子就因北

    伐失利而被废黜。

    长安的朝堂之上接连被贬谪了数位杨姓官员,参与科举的武家众人也几乎没能得到授职,由此看来,那位天后的权威也不过如此。

    此外,唐军在北地的战事显然也进展得并不那么顺利,否则也不需由安定公主亲自出征。

    ……

    芒松芒赞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在那张因为多病而显苍白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血色:“王妃,你来看这些好消息!()”

    自吐蕃十万大军被唐军击败,被迫龟缩在了卫藏四如之地后,芒松芒赞怎么还敢忽略对中原消息的获取,小心地避开了西藏都护府和吐谷浑的兵马拦截,将探子派遣去了中原,驻扎在关中。

    正是这些人在安定公主出征之后,飞快地将这些情报送向了逻些城,也送到了芒松芒赞的面前。

    然而赤玛伦接过了从丈夫手中递过来的信,在看清了上面所记载的消息后,却并不见多少喜色。

    她转头问道:“不知您想做些什么??()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当然是打出去!”芒松芒赞毫不犹豫地回话。“眼下安定公主同母所出的两位太子一死一废,她自己出征北地平乱,起码也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折返,绝无可能快速投入藏原战局。大唐将领不是被牵制在北疆,就是各自戍守在岗位上,难以另行调度。此为……此为天赐良机!”

    芒松芒赞难以遏制地顺着这一条条好消息往下去想。

    倘若唐军这一次再不可能有天降大军,对着他吐蕃的兵马发起奇袭,那么他有没有机会重新收复那些曾经归属于他的土地呢?

    那位安定公主以一个三年之约的嘲讽,将他的脸直接往地上踩,让他直接气到吐血晕厥。

    他虽借势铲除了噶尔家族,却也将被俘虏的钦陵赞卓推到了敌军的那一方,让他又有一阵子没睡好觉。

    文成公主受任西藏都护,直接统兵拦截在边境,将那一个个曾经归附于吐蕃的部落都给收归到了自己的手底下,让芒松芒赞只觉从未看透这位太妃,又生了好一顿气。

    这一次次的打击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必须要到死后去向父亲告罪,居然将他打下的大好局面糟蹋到了这个地步。

    但上天终究是眷顾他们悉勃野家族的。

    现在,不就是迎来转机的时候吗?

    “王妃,我……”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赤玛伦打断了他的话。“当年的禄东赞以为安定公主来不了,结果她走了雪山之路。当年的钦陵赞卓也觉得自己能赢,结果安定公主带来了庞大的军队。若要论起军事经验,您和大唐那位被俘的太子分明没有区别,为何就如此笃定,在您越过山脉重新往外进取的时候,那位西藏都护拦不住你的脚步,安定公主也赶不回来呢?”

    赤玛伦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好听,尤其是将芒松芒赞直接和李贤对比的那一段。

    芒松芒赞却不能在此时直接暴怒发作。

    谁让他自己先病倒了,还以这等表现让人更加怀疑唐军檄文所

    ()    写是真,不得不依靠于赤玛伦所属的没庐氏协理政务。

    比起曾经和噶尔家族结盟的韦氏,当然是没庐氏更为可靠得多。

    可赤玛伦的下一句却真是直接将芒松芒赞给点炸了。“您也最好别忘了,你擅下决断屠杀噶尔家族的影响仍在,等闲将领还不敢担负起领兵出征的职务。难道要由您亲自统兵出征不成?”

    “那又如何?”芒松芒赞愤然喝道,“我祖父当年以十三岁幼龄接替赞普,征战四方,引入文字,统御群臣,方有今日藏巴伟业,若局势必要,由我亲自出征,讨还失地,也未尝不可!”

    他甚至想要直接从病床上起身,却被赤玛伦一把按了回去。

    这位吐蕃赞普的王妃按着丈夫的肩膀,眉眼间闪过了蓬勃而出的怒火,“您何敢将话说得这等轻巧!”

    什么叫做由他出征也未尝不可?那大唐太子难道不是已经做出了一个示范吗?

    可太子被俘还能直接下达废黜的旨意,赞普被俘便等同于天子被俘,又该当让人如何应对?

    “我当时就说,您不能直接对着噶尔家族下手,结果权臣是除去了,您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现在我该劝还是得劝!”赤玛伦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芒松芒赞的眼睛说道,“现在您最应该做的,还是让族人有休养生息的机会。有天险拦截,只要我们布置妥当,就算有钦陵赞卓和文成公主领路,唐军也不一定能打得进来。”

    “数年休养,士卒齐心,君臣和睦,到了那个时候,再借唐军不备发起进攻,必定能将失地重新夺回。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可到了数年之后便什么都晚了。”芒松芒赞力争不退,直接想要推开赤玛伦的手,下床去召开军事议会。“你也最好别忘了,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没这个阻拦我的资格。”

    她只是没庐氏王妃而已。在吐蕃的王权之下,一位赞普可以有数位王妃,冠以出身背景在前,赤玛伦并非唯一。

    不过是因为她随同芒松芒赞走过了那段为禄东赞和噶尔家族兄弟欺压的日子,又生下了他的儿子,这才显得有些特殊而已。

    可这一句“实话”,对于此刻正与芒松芒赞据理讨论局势的赤玛伦来说,却不亚于一块巨石砸在了心湖之中,在顷刻之间便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之人。芒松芒赞却因急于去商讨出一个结果,并未发觉,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赤玛伦的心中到底闪过了多少想法。

    更是在最后定格成了一种孤注一掷。

    “我……没有这个阻拦你的资格?”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自嘲一般出声,牵连着唇角泛起了一抹冷笑。

    但她的动作却绝不像是她的声音一般温和。

    芒松芒赞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赤玛伦一把推倒了下去,也还没等他的怒斥出口,还覆盖在他身上的被褥就已被赤玛伦按在了他的脸上。

    天生的体弱和去年的呕血,让他在今年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虚弱了下去,相比于体魄康健的赤玛

    伦来说,完全处在弱势的地位。

    他挣扎不脱。他也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当年会阻挡在他身前的小姑娘,已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忽然对他下了杀手。

    那股按压在他身上脸上的力道像是直接将他覆压进了水中,无法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只有一阵可怕的窒息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偏偏间隔着被褥,他甚至无法抓住赤玛伦的手问出一句为什么。

    也根本无法看清,此刻的妻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赤玛伦的声音:“你说得对,我没有这个号令你的资格,但我不能看着你将我的族人往死路上带!”

    她怕噶尔家族的命运会因为芒松芒赞一意孤行的出征,落到她们没庐氏的头上。

    她也怕吐蕃会因此直接迎来灭顶之灾。

    她怕……那她还不如用所有的胆魄去做一件事。

    赤玛伦死死地压着那个还在挣扎的人,摸索着加重了按在他脸上的力道,直到被褥之下的动静越来越小,她也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芒松芒赞还没将那个出征的决定告知于其他人,也没有人会觉得,如今已有更大权力的没庐氏王妃,会无视掉和赞普患难与共的曾经,将他杀死在此地。

    所以只要芒松芒赞一死,她便可以带着自己的儿子走向赞普的位置,用更为正确的办法统领卫藏四如。

    只要——

    只要他死了!

    ……

    当那最后一阵垂死挣扎过去,赤玛伦的手下再不剩下一点动静。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团,像是终于回过了一点神志,发觉自己今日居然做出了如此偏激而可怕的举动。

    然后她听见,隔间忽然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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