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番外·日常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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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春色入山河。

    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也是谢家筹备多时的吉时。

    虽说世庶通婚依然不被世人认可,但谢三郎向来是一个任性肆为的人,由此他做任何事反倒容易被人称赞。

    譬如行事不拘小节,譬如性情中人随心而为,又譬如无关利益只求真心人云云。

    作为高门世族,谢家能够松口答应让谢三郎迎娶罗家女,背后经过多少波折暂不说,但对于这次大婚,谢家各方面的用心程度足见对于新妇已经没有心存芥蒂。

    日沉西山,余晖映着层层叠叠的灰瓦,落下了一层耀眼的金粉。

    宾客们陆续下了犊车,入眼虽不见奢华铺张,但处处都是让人舒心的安排。

    巷子口有身着整齐鲜艳服饰的婢女、奴仆引导,打扮得喜庆而得体的喜婆八面玲珑地对来宾上下夸赞,把人都哄得高高兴兴地才往巷子里走。

    巷子两旁的檐下挂上两排红灯笼,芳草香树点缀在白墙前,柔和的光线静静照着青石路,婢女们捧着铜匜香露,供来人洗尘,更有清茶美酒等着给他们润嗓。

    还未走进谢府大门,就先听见悠扬空灵的编钟声响起,让人不由驻扎聆听。

    要知编钟这样的礼之重器,非是王侯将相、百年世族不得。重要的祭祀以及重要的场合才会拿出来演奏,却为这次大婚而奏响。

    在古朴恢宏的编钟声中隐约还听见伶人的歌声在唱: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①

    春日,既是万物复苏又是生命繁衍的时节,以歌声颂扬春神以求护佑新婚夫妇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开阔的主庭院,两排三层布局的铜制编钟分列两旁,前面坐着拿有各种乐器的乐工,中间摆着满满当当的漆木几l案,几l案上边已经摆放有南方水运而来的新鲜时令果子、南疆的胡桃、会嵇的香榧等坚果,皆整齐地放在八格琉璃果盘里,另外还放置精致的插花造景装点,让人赏心悦目。

    在乐声、歌声当中,负责招待宾客的谢家人穿梭其中,与众人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但在这和睦之下,依然有看不过眼的客人,三五成群议论起新妇的出身。

    这些正统的士族观念根深蒂固,谢三郎此举是世骇物听,不容于世的,他们妒忌谢家在北伐一事上获得功劳与声望,所以只能在这上面找到一些补偿。

    谢九郎正好在旁边经过,立刻为嫂嫂抱不平,朗声道:“兄长的新妇虽非高门世族,却高尚坚韧,在一些世族都抛弃防线南逃之际,依然选择奔走在战火之中,为前线的将士们保证供给,与北胡一战,她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出身又如何?难道生在兰庭必会是芳草,生在荒野就只能是杂草?我看就未必!”

    谢九郎声音温柔,从来不会急言令。但是他的话发自肺腑,振聋发聩,让无数人听到都不免内心一震,不敢与这小郎对视

    。

    半晌,终有人提到:“既然九郎如此敬佩罗娘子,何不效仿令兄,娶一个坚韧高尚但出身平凡的娘子,却与那高门出身的王家娘子走得颇近,还不是与我等一样,是个庸俗之辈?”

    若非看重门第,这谢九郎何必要娶个王姓女?

    谢九郎哑然。

    他喜欢王十六娘,并不是看重了她的出身,而是因为她善良纯真,与他趣味相投。两人共同经历了磨炼,患难与共,才走到了一起。

    “喜欢,乃是发自于心,不关乎身份高低贵贱,倘若按你们的道理,我儿因为敬佩兄长的新妇,而忽略本心去效仿之,岂不是本末倒置,过于功利?”一身新衣,容光焕发的萧夫人带着仆妇婢女走出来,又笑吟吟道:“吾儿生来随性,娶妇当娶心上人。”

    萧夫人向来说话直白,犹如锋刃,刀刀见血,不过今天她还是没有把话说绝,最后找补了句客套话,“让诸位见笑了。”

    萧夫人客气,宾客们再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起身致歉,“萧夫人言重了,我等也是为谢三郎惋惜,以三郎的出身才学,当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郎。”

    萧夫人但笑不语。

    谢九郎跨前一步正要再开口解释。

    忽而有唱礼的声音从隔壁的院子隐隐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乐声停止,加上打开了两边的耳院,这才让人听见了这些声音。

    为新婚夫妇送上贺礼也是大晋的习俗。

    只听那边唱报着:

    泉县蒲君贺罗夫人新婚,送上黄玉灵芝式如意一对。

    始兴郡曹君贺罗夫人新婚,送上提花缎十匹,绸缎百匹。

    吉昌越公贺罗夫人新婚,送上女儿红十坛、蟹形红宝石金扣一对、小金紫檀木八宝妆盒……

    安城陶公贺罗夫人新婚,送上古琵琶谱十二卷。

    雍阳石家贺罗夫人新婚,送上玉璧一双、金掐宝蝶赞一对。

    盛武公齐君贺罗夫人新婚,送上金百两。

    ……

    虽然这些贺礼并不是样样珍贵稀奇,但或有名声,或籍籍无名。

    这些人四方来贺,皆为罗纨之。

    世家中人掏空心思、标新立异,有人赤身夜奔或狂豪饮酒,有人钻研诗歌书法或勤练技艺,但终其一生也不见得人人都能得到想要的举世闻名,却让一个小小的女郎获得了。

    怎能不使人汗颜。

    至此,再无人敢议论罗纨之的出身,堪不堪配谢三郎。

    没等他们的窘迫消失,忽而又有宫侍鱼贯而入,他们捧着大量盖在红绸之下的匣子,大小高矮不一。

    宾客多是出身世族,见到皇帝都未必动容,此刻更没有人起身相迎,只是流转的目光里满是好奇。

    皇帝被迁至西宫,失了大权,小太子还是个只会啼哭的婴孩,现在能够理事的除了摄政大臣之外就是那位太子生母,背靠她兄长几l万流民军的齐贵妃了。

    宫中特使满面春风上前,与谢家众人见

    礼,“贺喜贺喜,三郎君与罗娘子今日大婚,贵妃娘娘深感欣慰,特命奴婢前来道贺。”

    这位特使是宫中的内宦,如今就在贵妃身边伺候笔墨,可以说是心腹重臣,居然也特意从宫中出来,送上贺礼。

    还在成海王府时,齐妃与这位罗娘子就交往密切,感情深厚,如今可见,果然不一般。

    那些宫中的珍品列在礼单上都厚厚一本,这还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特使还带来了一卷圣旨。

    特使展开圣,诵于诸人前。

    “……兹有女郎罗氏纨之,性敏才慧,广结英豪,胡贼扰我边境,吾军英勇奋战,纨之奔走南北,护运辎重,资援军士义不容辞,护佑河山功不可没,现封为关月侯,食邑两千户,子嗣可承袭!”

    女子封侯古往今来少之又少,但并非独一件。

    只是现在的皇室做任何决策还要看谢家的眼色,倘若没有谢公的允许,这件事恐怕也办不下来。

    所以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为何会给新妇请这么一道旨意。

    子嗣可承袭是何意思?

    那就是将来即便这个罗娘子离开谢家,她带走的孩子也能够自立门户!

    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烛台上的蜡烛一一点燃,照亮四周。

    宗祠里灯火通明。

    只有谢公与一些年长的谢氏族老在这里支持,同时也是见证两位新人祭告谢氏先人。

    如此庄严穆然的地方,罗纨之从未涉足。

    罗家没有这么大的祠堂,而且身为女郎她们也没有什么机会进入祠堂。

    在仪官的指示下,两人一丝不苟地进行祭告的流程。

    这些事情早在婚前,罗纨之已经熟读了百遍,可如今依然有些紧张,面容紧绷,生怕自己会有做错什么。

    谢昀就在她身边,发现她的不安,在宽袖下用手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宽慰。

    罗纨之手背一暖,余光望着身旁郎君的侧脸,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多少大风大浪他们都携手过来,如今这小波小澜她又可害怕?

    两人面朝列祖列宗,慎而重之地完成最后一个叩拜。

    谢公看了眼蒲团上的新婚夫妇释然一笑,招呼着还攒着眉头的族老们先出去。

    罗纨之听见脚步声远去,抬头看见旁边的谢昀脸带浅笑正看着她,不由小声羞问道:“三郎笑什么?”

    谢昀又转回头,面朝着前方,感慨道:“好像就在不久前,我在这里说有倾心相许之人,望祖宗庇护,此生不离,今日就如愿以偿了。”

    罗纨之没想到他在列祖列宗面前旧话重提,虽然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先祖会在天上看着,但还是觉得害臊,忍不住道:“三郎是觉得太简单了?”

    “我是觉得上天太眷顾我了。”谢昀又道:“但凡事有得到必然要付出,我得到了这么多,又何其幸运,所以暂不能抛下这一切,前十年的稳定对朝局至关重要,所以我们可能没有这么快能够离开这里。”

    不离开建康,就表示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风浪之中,无法去过罗纨之喜欢的简单平凡日子。

    意味着他要接过谢公的担子,维系皇权与世家的共处。

    也意味着罗纨之要在高门大族里面对各方各面的挑剔目光,游刃有余地处理族事,成为他的后盾。

    这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罗纨之在扇子后弯眼一笑,“我既答应嫁给你,自然休戚与共,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我虽然更喜欢另一种生活,但是也不代表我不能过好眼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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