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自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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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敬嗤笑了两声,独自嘟囔道:“过继也是传承,为何李俅承得,而雍王承不得?”

    那边,窦文扬一路牵着窦余入殿拜见了李琮。

    李琮自是好奇为何他今日要带着儿子来,窦文扬便将他的遭遇哭诉了一遍,末了,悲哭了起来。

    “颜真卿欺人太甚,再这样下去,只怕他要骑到陛下的头上啊。”

    李琮道:“我近来在想,何不赦免了陈希烈、张垍等老臣,拜他们为相,分颜真卿之权。”

    窦文扬正专心致志地哭诉,闻言大为惊诧,问道:“这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

    他不过是一天没在宫中当值,李琮就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再回想昨日去太极宫向太上皇问安之事,他便吓了一跳。

    “不会是太上皇与陛下说的吧?若让这些老资历的再拜相,那陛下就不怕太上皇重新掌权吗?”

    李琮摆摆手,道:“是朕自己想到的。”

    “那也一定是太上皇使人暗示。”窦文扬连忙设法让李琮打消这个念头。

    好在李琮暂时还不坚决,见他反对,也就没再说什么。

    窦文扬于是忙把话题又引回窦余之事。

    “他们打的是臣的脸,损的却是陛下的威严啊。臣反复权衡,只有一个办法能有所挽回了。”

    “是何办法?”

    窦文扬把窦余牵上前道:“请陛下赐他一个五品官职。”

    李琮一愣,目光定格在了窦余的嘴唇上。

    他看到有鼻涕干了的痕迹,还看到窦余的那纯净到显得有些愚蠢的眼神。

    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如何能当官?

    然而,李琮还在思忖着如何委婉地回拒窦文扬,窦文扬已经又开了口。

    “还不谢陛下恩典?”

    这话却是对窦余说的,窦余也听话,当即就在李琮面前跪倒,动作虽笨拙,说的话却十分老道。

    “臣谢陛下恩典。”

    李琮见状张了张嘴,不知所言。

    窦文扬却很贴心,担心圣人的中旨传到中书门下又被颜真卿给否了,把官袍、官印、告身与一应文书都准备好了,准备直接发到尚书省。

    生米煮成熟饭,看颜真卿还能奈何。

    他忙不迭招手让人把改好的红色官袍拿来,当着李琮的面,给窦余换上。

    一通忙活之后,窦余摸了摸肚子,系上腰带,左顾右盼了一下,得意地嘟囔道:“看谁还敢揪我的小宝贝。”

    “怎么说话的?”窦文扬教训道:“你我父子为陛下办事,该是看谁还敢拂逆天威。”

    李琮见这父子二人再次行礼,只好讪然道:“这孩子,披上官袍还怪可爱的。”

    “嘿嘿。”

    窦余傻笑了一声,憨态可掬,确是可爱。

    ~~

    “将军看那干儿子。”

    宫门处,张小敬目光看去,见窦文扬牵着的孩子出宫时已换了一身红色官袍,不由“哈”了一声。

    “这权宦将长安搞得乌烟瘴气,将军怎还发笑?”

    张小敬道:“神童嘛,长安城总是不缺的。”

    其实他首先想到的是,往日世人总说雍王年纪轻轻难担大任,如今好了,有了七岁的五品官,谁还能嫌雍王。

    至于窦文扬折腾得长安乌烟瘴气,他倒是有些别的看法。

    雍王自请镇守范阳,也许就是故意任由这权宦触犯众怒,他才挡着拦着,反而觉得颜真卿几次阻拦窦文扬的倒行逆施,是真正在为李琮考虑。

    可惜,连他一个武夫都懂的道理,圣人却不懂。

    此时此刻,李琮还站在大殿之上发呆。

    他到今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从来没有拒绝过窦文扬的任何提议。

    那么,倚仗窦文扬除掉薛白之后,窦文扬是否又会成为下一个薛白?

    就好比借助太上皇的力量控制地方,那太上皇是否会反过来掌握大权?

    想着这些,李琮迷茫了,他实在不知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不受人挟制……

    江陵。

    长江水滚滚,奔腾万里,江畔的城池虽不大,却也因浩瀚长江而显得巍峨壮阔了几分。

    城门前,一队骑士策马狂奔而来。

    “吁!”

    冲在最前面的李璘用力拉住缰绳,硬生生地止住了马势。

    有护卫赶上来,想要去扶李璘,他已经矫健地翻下马背,摸了摸马脖子,也不见汗便丢出马鞭,道:“再带它跑一圈,这边水流太多,跑不尽兴。”

    他还不太习惯在此间的生活,更喜欢平坦开阔的关中平原。

    坐上了他那奢华平坦的马车回到府中,他的幕僚杨序很快就迎了上来。

    “永王,长安来了家书。”

    说是家书,可李璘既是皇子,给他写信的不是皇帝就是太上皇了。

    他并不着急看信,先是坐了下来吃了些瓜果,笑道:“南边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这些果子多,难怪父皇当年要费那么大精力凿出蜀道。”

    “是,这都快过年了,还能吃上这些。在长安时可不敢想。”

    “快过年了。”李璘讥笑一声,“我这兄长,还真当自己功比尧舜了。改岁首,我等着看他出个大丑。”

    杨序手里还拿着那封所谓的家书,脸上也浮起了笑意,道:“天下人都深恨窦文扬弄权,说天象根本没有异动,闹出了这等荒唐之事,只怕等不到明年,圣人的威望就要跌到底了。”

    李璘这才接过信纸,展开看了起来。一会皱眉,一会沉思,一会若有所悟。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喃喃道:“父皇让我进献珍宝。”

    杨序道:“太上皇如今幽居深宫,如何能下达这样的旨意?只怕是圣人授意啊。”

    “呵。”

    若说李璘对李亨还算服气,对李琮这个毁了容又没有子嗣的长兄却一向看不起。

    要他给李琮进献珍宝,他自然是极为排斥的。

    杨序也知他的心意,就着这事抱怨了几句,委婉地表示李琮这种行为简直是异想天开。

    李璘把信纸推过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之后道:“你可知父皇为何要给我写这封信?”

    “是迫于圣人的请求?”

    李璘摇了摇头,显出一脸神秘的表情,卖了会关子,才悠悠道:“父皇这是想让我继承帝位啊。”

    杨序一愣,再次把那封信看了一遍,怎么也没能看出信上有这样的授意。

    可这种大事,他不敢流露出没看出来的表情,于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依旧在想,到底哪句话是授意永王继位呢?

    李璘志得意满,自顾自地喃喃道:“李琮这个废物,往后万一把祖宗基业丢给了外人;二兄也是无能,率安西、朔方之众也没能平定叛乱,反使父皇受俘。今薛逆心怀不轨,纵观父皇诸子,唯有我能匡扶社稷。”

    “那是当然,永王天授之姿,于诸王之中出类拔萃,无可匹敌者。”杨序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吹捧着。

    李璘的兄长有能力的多被杀了,而他母亲的身份略高些,确实是受到李隆基更多的喜爱,才会在危难之际被派来主理钱粮转运之事。

    他一直以来都是有这样的自信,沉吟道:“这封信,必是父皇在找机会与我联络。”

    杨序心想原来如此,点着头附和道:“那,永王该派人往长安,设法联络太上皇才好啊。”

    这句话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让李璘觉得自己没有白养这个幕僚。

    可派使者往长安容易,要到宫中接触到太上皇却难。毕竟地隔千里,他们连长安正在发生什么都不清楚。

    杨序遂又去把那信使招来询问。

    那信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从献俘时封赏不公引起长安民怨说起,一直说到窦文扬给七岁的儿子封官触怒群臣。

    李璘听了,拍掌大笑。

    “李琮如此重用权宦,必失人心。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天下,我取定了!”

    杨序执礼道:“观窦文扬行事贪婪,任人唯亲。我若携重礼往长安,必能得他信任。到时接触太上皇,请太上皇赐下密旨,则永王可奉诏入京。”

    “要快。”李璘道:“我不必观天象,只观形势便知皇位动摇的时日不远了。”

    大事议定,杨序却又想到一个问题。

    “永王,可若是薛逆提兵南下,只怕不好应对。”

    李璘淡淡一笑,道:“父皇出奔时,我半道被薛白劫回了长安。但你可知,他为何会放我到蜀郡?”

    ~~

    这日范阳正是大雪天。

    薛白已接见了从契丹来的使节,初步谈妥了互市一事。

    这日,也有信使从南边赶来,把一个情报递给了薛白。

    展开来,上面说的是圣人已下旨让薛白给李瑛守孝,以慰冤魂。

    一个“孝”字压下来,连颜真卿也无法驳回旨意。

    还是薛白安插在中书门下省的人提前遣快马把消息递出来。

    李隆基这一招,似乎是无解的。

    事实上,随着史思明的叛乱被平定。薛白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已必然面临着卸任。

    临危受命,若不养寇自重,难免要面临鸟尽弓藏的下场。

    薛白看过消息,却没有任何难色,似乎早有所料,从容不迫地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使,吩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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