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壹佰壹拾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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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明日吧。”

    钟隐月说。

    沈怅雪点头:“明日也好。既然要明日……今晚,就我来吧。”

    “那也行。”钟隐月望向他,“你仍想自己去见见么?”

    “总不能事事都让师尊替我做。”沈怅雪抬手按按他的肩膀,平静道,“这毕竟更是长老与我的事。有的事,得自己去做个了结才是。”

    “而且,我还有些话想同他说。”

    钟隐月没有多想,立刻点了头。

    沈怅雪要做,他从不拦。

    “他若对你出手,你便刺他,别刺死就好。”钟隐月说,“有我在。若明日出事,我替你兜着。”

    沈怅雪朝他笑了笑,松开手,退后半步,向他作了一揖,深深弯下身去,躬身行礼。

    -

    乾曜院内,一片狼藉。

    沈怅雪推开已经摇摇欲坠的院门。他刚一碰,院门就吱呀一声,往后一倒,砸在了地面上。

    沈怅雪沉默片刻,抬脚迈过门槛,走进院里。

    院里已经血流满地,连门边血没淌到的地方,都已是一片黑褐色,那是有血流过而又干了的痕迹。

    院边种下的竹子皆已经断了,七零八碎地落在血泊里,唯剩下几段竹根还插在土里。

    院子里的有形之物,断的断伤的伤,那块石桌子已经四分五裂。

    漆黑的魔气已经有了形态,从房舍里炊烟似的悠悠飘出来。

    沈怅雪往里走去。

    一入门中,他就见有一漆黑的人影跪在屋中——房中虽然同样一片漆黑,但幸而这间屋舍通往后院的门已被砍废了。

    皎洁明亮的月光从那处洒进来,让沈怅雪能将屋中的景象看得清楚。

    他看见有个人跪在过堂里。

    那像个折腰的乞丐。他伏在地上,两腿跪着,上身趴伏,弓着后背。

    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他不停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直不起身来。

    他凄厉地惨叫着,身体颤抖,手用力地摁在地面上。

    那人影漆黑。

    沈怅雪再走近几步,便看清了——果不其然,漆黑的并不是那人本身。

    他已经浑身裹满魔气。漆黑的魔气将他重重裹住,让他在月光底下像个匍匐的怪物。

    走近了,沈怅雪又听见旁边的屋里传出了哽咽抽泣声,那声音恐惧极了。

    沈怅雪听出是窦娴了。他并不理会,直直走到那被魔气包裹的人跟前。

    他将听悲剑拔刀出鞘。

    一剑落下,此人身上的魔气烟消云散。

    此人口中惨叫一顿,僵着身子沉默片刻,身子一歪,咚地侧倒在地上。

    这正是耿明机。

    耿明机的面色更吓人了。他本就消瘦的身子此刻更是没了人样,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成了两片干裂的白纸。

    他大张着嘴,

    大口大口呼吸着,连嘴里都丝丝往外呼出着漆黑的魔气。

    他两眼麻木,已经毫无神采,胸口剧烈起伏着。

    耿明机眯起眼,声音沙哑难听:“谁……”

    “我。”

    他这个连坐都坐不起来的模样,沈怅雪下意识地蹲了下去,想要跪下。

    一只腿都贴到了地上,他又忽然想起,钟隐月说他不必再跪。

    沈怅雪沉默了下,又将这条腿抬起来,蹲在了耿明机跟前。

    他将两手搁在膝上,询问:“还听得到我吗?”

    耿明机扯扯嘴角,哈哈干笑起来:“听得到。”

    沈怅雪方才斩落了他身上魔气,用自己的灵力护了他一下,让他心魔暂散。

    一时半会儿,心魔是不会来了。

    可这方法并不能净心,无法对他的魔气斩草除根。心魔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沈怅雪得速战速决。

    “你来做什么?”耿明机竭力转转眸子,盯向他声音的方向,“你……看我笑话,看不够么?”

    “看不够。”沈怅雪说,“过去,同门见我被长老罚跪折磨,皆是看笑话一样偷笑。”

    “那样的日子,过了五十余年。如今寥寥几次,我怎么看得够。”

    耿明机沉默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笑出声,高高在上傲慢至极地说些居高临下的话。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沈怅雪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安静了很久。

    安静得他们能听到窦娴在屋子里害怕地抽泣。

    听到这阵抽泣,耿明机眼睛里突然回光返照般的亮了一些。

    他费力地歪歪脑袋,往那处看过去。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没说什么。

    他又扬扬头,看向沈怅雪。

    不知想了什么,呆呆望了会儿沈怅雪,他突然笑了。

    “只可惜,你看不了……几次了。”耿明机咽下嘴里的血,咧嘴笑着说,“我入魔到这个地步……掌门,不会再放任我了……”

    “我没有几日了,马上就会被……杀。”

    “您倒是了解掌门,”沈怅雪说,“此事已经交给师尊了。”

    耿明机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声音嘶哑,声音带血,嘴角边都淌出鲜血来。

    他翻过身,面朝着苍天,声嘶力竭地大笑着。哪怕喉咙都笑得哑了,几次失声,却仍然不知痛似的笑着。

    疯了一般。

    “交给你师尊……交给你师尊!”他语句断断续续地哑着,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大喊,“我这般……丰功伟绩!交给你师尊!!”

    “我为……这个山门,受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架……流了多少血!”

    “个个说着……仰仗我……一出了事,全都刀剑相向……!”

    “这便是同门!!”

    耿明机疯了似的大喊一通,又将双手颤抖着费力抬起,朝着

    天空,撕心裂肺地喊,“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若无那只狐狸……若无……那只狐狸!!”

    他喊到此处,脸上的愤怒突然慢慢褪了下去。

    他的两手突然失了力气,咚地两声,砸到两侧地上。

    耿明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平静了下来。

    呆呆望了片刻漆黑的天井,他又抬抬头。

    他眼中突然又浮现起恨意来:“我没错……错的尽是,你们这些……畜生。”

    沈怅雪早知他死不认错的本性,并不意外,只点着头。

    “你想要我如何?”耿明机瞪着他,“玉鸾……你们……究竟想让我如何!?”

    “既叫你们杀了我,为何还不动手!?”

    “你们想让我死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能!掌门不可能同意!!我就算入魔,也必须得被雪藏……不然,天决门的那些丑事,全都会被流传出去!!”

    “你们非要我死在外面,就是推天决门入地狱!”

    耿明机大声嘶喊,沈怅雪只是冷眼看着。

    “我得了桂冠。”沈怅雪突然说。

    被这句话突然打断,耿明机嘶喊的话语一滞。

    愣了片刻,他皱起眉眼,愤恨道:“那又如何。”

    “三十年前,我也得过桂冠。”沈怅雪看着他的眼睛,“那次得了桂冠,苍水流给了我听悲剑。可是回了山门,长老却狠狠责打了我,还将我关了半月柴房,暗中更用法咒压迫,逼得我在柴房现了原形,遭了同门好一阵耻笑。”

    “长老那时说,是怕我在外面太过招摇,惹得外人发觉灵修身份,才让我涨涨记性。”

    “我那时也是傻,便就那么傻傻信了。”

    “后来数年,我再也没敢在大会上全力以赴。”沈怅雪说,“长老,你其实心里明白得很。”

    “以我的剑法,之后数年,我都能与他人一争桂冠。”

    “你不敢让我出头,是怕日后吃了我,无法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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