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老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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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钦差一路奔波,在江南人生地不熟,不若晚间我等设宴,为几位钦差接风洗尘如何?”褚师意虽然是笑着说这番话,但话里敲打的意思太过明显。也不知道周璋能不能听得懂,他算是幼年逢难,少年显贵。若是心高气傲些,只怕会与褚师意起些不必要的冲突。

    与风神秀逸的白尚仁相比,周璋的身形更显轻瘦,金钑花束腰勒出劲瘦的腰身,一袭红衣配上冷漠的面容,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好说话的锦衣卫指挥使。

    周璋好似没有听懂褚师意的暗示,正色道,“要务在身,请恕下官不能奉陪。”褚师意抽抽嘴角,他原本就没真想请这个比自己小儿L子还要小上一岁的“同僚”喝酒好不好!

    不过一想到周璋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三品武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他也没有这样一个好老子“杀身成仁”,升迁布政使不到四月,一点政绩都没做出来,却因为被卷进湖广贪墨案冤死,为儿L子挣了个三品冠带出来!

    褚师意定定地看了眼周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周指挥使可要切实查案,莫要像有些官员那样捕风捉影,总得脚踏实地才行。”

    周璋对褚师意行了个抱拳礼,“老将军指点,晚辈谨记。”褚师意摆摆手,随后对陆氏微微颔首,然后大步流星出了书房。褚师意的坐骑已经被管家牵到马厩,喂了一顿丰盛的草料。

    褚师意一声呼哨,皮毛光亮的骏马发出响亮的嘶鸣,奔到褚师意身边,亲昵地蹭蹭主人的手心。褚师意翻身上马,对前来相

    ()    送的白尚仁颔首,“你是陆公的外孙,天下仕林不会怀疑你的才学。”褚师意是武将,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很难得了。

    白尚仁拱手相送,目送褚师意纵马远去。然后回到府里,陪周璋继续翻阅信件。

    京城,都察院的几位御史相约去看望休病假的夏秉言。

    夏秉言在御前以头触地,面上带伤不好出席朝议,此时正在家休养。

    夏府是一座二进的小宅院,在距离皇城较远的恒通坊,夏秉言的几个同僚骑马好一会儿L才到他家府门外。夏府门外只有一根栓马桩,没有精雕细刻,只是一根朴素的石柱,没有任何纹饰。

    入府后,夏秉言的夫人亲自接待了来看望丈夫的几位官员。略喝一盏浮茶后,几位御史被引着去看内室的夏秉言。

    夏秉言头上顶着一圈细布,面色看起来倒还好,只是不太雅观,显得有些颓唐。

    “夏兄,我等前来探望,不知兄近日可好?”因为夏秉言横空出世的进言,导致他在都察院的人气大升。好多都察院的同僚前来探望,顺便告知一下京城最近的局势。

    夏秉言向皇帝进谏请求立储,圣人虽无明确表态,但也没拿夏秉言怎么着,他依旧在都察院供职,没有降职也没有罚俸。

    “多谢诸位关照,我情形尚可,只是陛下对立储之事有何旨意?”这是夏秉言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几位御史均摇头,“陛下议了明年的春闱,点了礼部宋老尚书做主考官。”宋老尚书今年七十有八,若无意外,这应该是他老人家主持的最后一次大考。以尚书身份荣休,也能得到加赠。

    夏秉言垂眸,他前几日弹劾了应天巡抚和江南布政使,圣人却在这个时候点了明年春闱的主考官,这明显是不打算追究了。

    “夏兄,不是我等劝你,立储之事圣人自有计较,何苦需你我出头?内阁三位阁老,陆太傅又是当世大儒,这几位总比你我的分量要重。”都察院的同僚也是为夏秉言好,别最后落个妄议国本的下场。

    夏秉言徐徐叹出一口气,“我等身为御史,为陛下建言本是本分,不然如何对得起这一身朱衣?”御史的品级正是从本朝开始,由正七品升到从五品的,并且永为定例。

    “朝中自有阁老操持,你我只需纠察百官,自行其职就好。”这又是一位御史。

    夏秉言冷笑,“若阁老有用,则储位如何至今未建?”几位御史对望一眼,心道那问题不就出在圣人身上嘛?圣人要是想立太子,那早就能立了。诸王资质平平,立哪一个,还不是圣人说了算?

    本朝是有嫡立嫡,无嫡立贤。至于哪个皇子贤良,就要看皇帝本人的认知了。

    一位御史忍不住道,“即便储位未定,有圣人在,便是日后,难道他老人家不会留下只言片语?”太子一系即位的可能随着太孙落水而亡大大降低。太孙长子孱弱,看着就不像是康健的孩子,如何能把帝国交托到这样的人手中。

    夏秉言牙关紧咬,才没能说出骂人的话来。等着陛下龙驭宾天

    再找遗诏?亏你想得出来!

    还有一位御史道,“夏兄前日言及立储,可是受哪位前辈的指点?”这不算是试探,已经是明着问了。要是夏秉言身后无人指点,那这件事的味道可就变了。

    夏秉言冷笑,“谁能指使得了我?”几位同僚恍然,这位素来不与同僚亲近,寻常宴会都不赴的。

    “事情到了这番田地,可要如何收场是好啊。”一位御史叹道。

    “我是崇元二十四年的进士。”夏秉言突然道。

    几位御史作出倾听的模样。

    “那年我赴京赶考,正好赶上大雪,盘缠所剩无几,正准备往栖流所里去借宿,圣人知道那年大雪纷飞,特意下旨给每个考生发了三十两银子的过冬费。”几位同僚默然,夏御史家境不算太好,这是有目共睹的。就连这座二进的小宅子,也是前几年购得的。

    那时候先皇后和先太子都在,皇后先是叹过一回学子不易,紧接着太子又叹储才艰难,太孙那会儿L还小,却也知道科举乃是国本的道理。

    于是圣人亲自下诏,赴京赶考的学子每人发放三十两过冬银,往年都是由朝廷开支路费,今年又添一笔,这无疑让很多学子缓解压力。

    夏秉言本就是领了路费,打算用这个还账的。夏秉言虽然已是禀生,但家中实在艰难,险些连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

    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夏秉言不仅安然度过那个冬天,还在来年的春闱中高中二甲第三十二名进士。

    “若无圣人,我早就冻死在了崇元二十三年的冬天。旁人不敢提及立储,我却是不怕的。诸君请回,来日我还是要上疏的。”视君父为尧舜,夏秉言是这样认为的。

    几位御史对夏秉言作了一揖,结伴退出内室。

    京城中另外一处朱门府邸,往来探病的官员并不多。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蒋次辅躺在床上,已经瘦脱了相,首辅和白阁老对视一眼,均有些不忍。若非为了子孙,哪里还要遭这份罪。

    蒋阁老的几个儿L子侯在门外,这时候并不敢进去打扰。

    “朝中一切安稳,蒋兄安心养身罢。”蒋阁老在三位阁老中年纪最大,首辅称其为兄,也是合乎情理的。

    蒋阁老混沌的目光看向首辅,口中咿呀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首辅与白阁老凑近去听,依稀听见,“圣…人,立…储?”

    首辅目光复杂,“储位暂时未定,圣人之意不明,蒋兄且放心,一有诏谕我会立刻遵旨而行。”

    蒋阁老艰难点点头,又咿咿呀呀说了一长段话,这次首辅和白阁老俱听清了,蒋阁老说的是。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我怎么,还…不死啊…”

    首辅与白阁老对视一眼,心中悲意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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