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2)
店里小二听得眉开眼笑，连声道是。
待小柳儿点完菜，濯缨才无奈道：
“仙人下凡完成信徒祈愿是有时间限制的，最长不过两个时辰，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走了。”
“那属下再加钱让他们抓紧——”
濯缨拦住她，漾着柔软秋水的一双眼看了她一会儿道：
“荒海的俸禄可没多少，不必这么奢侈。”
少女柳叶般细长而锐利的眉眼在执行任务时利如刀片，但面对濯缨时，刀锋又化作清冽春色。
她像一个寻常的十五岁少女那样，乖巧又认真地盯着濯缨。
“公主在上清天宫吃了很多苦，属下想为公主做点什么。”
濯缨眼尾微扬，一边替她缓缓斟茶，一边慢悠悠地问：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吃了很多苦的样子？”
小柳儿刚想点头。
可仔细一看，眼前的公主和当初一别时比起来，不仅没有消瘦，反而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以前常年苍白如雪的面庞，如今仿佛冬雪消融，也有了几分春日绯色。
以往到了春天也要穿着厚大氅，如今只披着一件轻纱也不见她冻得唇色煞白。
而且——
小柳儿摇摇头：
“公主看起来，好像还更漂亮了一点。”
从前濯缨拜在至微圣人门下做弟子时，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素色弟子服，就连头上唯一的一根白玉簪子，还是沉邺送她的生辰礼物。
小柳儿一直觉得公主是这世间最漂亮的女子。
但直到今日亲眼她穿着头戴宝琅羽冠，身披青玉锦帔，下着苍华飞羽裙的仙姿，才知晓她家公主原来是如此容色殊丽。
就连少君，恐怕都没见过公主这番装扮过呢。
可惜从雁绝山后离开，公主就卸掉了这副装扮，换做更加轻便飘逸的白衣。
白衣也好看。
公主怎样都是好看的。
点的那一本菜很快端上了桌，小柳儿默默将濯缨爱吃的几样摆在她
() 面前。
“还没问你，你在荒海怎么样？少君待你如何？”
小柳儿抬起头，有些奇怪。
少君待她一向很好，公主以前从没问过这种问题。
她想了想，公主或许是想问少君。
“少君最近很忙，二皇子和六皇子似乎给他使了不少绊子，君上交给少君的几件事，虽说都办好了，但办得不够圆满，少君很头疼。”
意料之中的事，濯缨并不惊讶。
“不必跟我说他，”顿了顿，濯缨还是忍不住挑明了些，“他虽给了你鳞甲卫统领之职，但只是一份职务而已，若真的有生死抉择时，你记得必须优先保全自己。”
小柳儿有点不解：“公主和少君吵架了吗？”
濯缨夹了一筷子菜，不置可否。
小柳儿是荒海人，沉邺是荒海的少君，也是提拔重用她的人之一。
如今一切都还没发生，她可以执意让小柳儿现在就站在她这边，但这一定会让小柳儿很为难。
时机还没到，不需要现在就做到这种地步。
“没有，”濯缨换了个话题，笑着问，“我妹妹在荒海还适应吗？”
说到这个，小柳儿皱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她对这位昭粹公主的印象很不好。
从前是因为知道公主的父母都偏心这个小女儿，现在却不只这个理由。
昭粹对荒海的一切都很嫌弃，她嫌弃荒海腥味太重的食物，嫌弃没有太阳只能靠鲛珠照明的上空，更嫌弃荒海不够繁华的城池。
濯缨道：“可以理解，她在大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享过世间最优渥的生活，她当然不适应。”
“可当初我明明听说，要来荒海的本该是公主你。”
小柳儿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此刻难得流露出几分委屈神色。
“公主从来没嫌弃过荒海不好，虽然人皇一定是觉得荒海太贫瘠才想送公主来，但既然昭粹公主主动与您交换，为什么又要百般挑剔？”
荒海是小柳儿的母国。
就算再不好，也容不得旁人践踏。
濯缨微笑道：“她不喜欢荒海，你们荒海的人就喜欢她？”
当初她初到荒海，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作为沉邺的师妹去荒海做客，那些人不会找她麻烦，可她作为人族质子住在鲛宫，同时还是沉邺的谋士，可以找她麻烦的人就太多太多了。
小柳儿摇摇头：“少君与她的婚期定在一年之后，二皇子一党，并不想见到少君与人族联姻。”
濯缨不禁想到了当日从宫里离开时，她和昭粹的对话。
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身为质子，尚可能有脱身之日，可她嫁给沉邺，便是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逃脱的质子。
昭粹执意为自己讨来的苦头，还在后面。
窗外忽而传来一阵骚动。
濯缨从酒楼临江的窗眺望出去，正
好看到天边金光照耀。
比方才濯缨下凡更夸张百倍的排场下，一群披帔飘飘的仙子从九天而下。
云层后传来恢弘悠扬的仙乐声，不知何处而来的花瓣纷纷扬扬，落满江水，仙子们凌波轻踏，在众多凡人的瞩目下，施施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
“是琉玉仙姬！”
濯缨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
她方才编的神女沧浪这个名字，还是编得有些过于保守了。
“琉玉仙姬果然不愧是仙界第一美人，此等仙姿堪称绝世。”
“拿笔来，我要为仙姬写一篇仙姬赋！”
“听说仙姬失踪的未婚夫终于找到，竟与北海龙女有了一段情，仙姬莫不是带着人去捉奸了？”
“什么什么？你们如何知道的？”
“新出的《须弥奇情录》你们没看吗，来来来，我这儿还有几本。”
“新一期还有清源神君吗？每次主角好不容易要在一起了，清源神君就出来搅局，要再这样我就不买了——”
濯缨从那位琉玉仙姬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小柳儿，那孩子的愿力差不多要耗尽了，离开之前，这个给你。”
濯缨将清源神君给她的灵石交到了小柳儿手中。
“拿去替我建一座神女庙，就用神女沧浪的名义建，越华丽越漂亮越好，明白吗？”
小柳儿肃然颔首：“保证完成公主的吩咐！”
“另外——”
濯缨指了指人头攒动的另一边。
“他们手里那个话本，你去替我买几本，然后烧给我。”
天宫规矩，仙人下凡，不能拿人间界的一针一线。
但是在庙里烧给她就不一样了。
想到方才那些人口中提及的什么《须弥奇情录》，还有清源神君，濯缨忍不住心生好奇。
让她这个曾经也写过风靡一时的话本的人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