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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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谢澜安果然入营,面北,向阵亡战魂酹酒三杯。

    褚啸崖全程观望着谢澜安的蛴领楚腰,是越看越爱,等她祭完,他含笑上前一步:“本帅铃阁中已备好酒菜,请小娘子移步,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谈?”

    贺宝姿拧眉才欲开口,谢澜安向自己身后扫了一眼,不曾扭捏,神色间更无一丝忌惮与顾虑,反客为主地比手:“大司马请。你们在外等着便是。”

    铃阁之外,胤奚沉下一口气,在一众护卫中第一个背过身,守门而立。

    玄白与允霜对视一眼,女郎谋事从无失算,什么人带什么兵,哪怕面对北府雄兵,他们这些底下人也不能泄了底气,亦定下心神守在帐外。

    谢澜安一进主帐,便觉出这帐中的气味和二叔那里的茶香沉水不同,是铁气中夹杂着一片陌生雄性气息,极具侵略之感。

    她忽略掉这片领地裹挟的压力,淡然坐在方席间。

    褚啸崖自己坐胡床,大马金刀给小娘子添满一杯酒。

    “说起来,谢娘子可是第一个入我军帐的女人。”褚啸崖摩挲着酒壶,目光别有意味,落在谢澜安莹光凝脂的脸上,“咱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一笔庾家的旧债没有算?”

    谢澜安没有动案上酒食的打算,淡然抹开折扇,“大司马何意?我不解。”

    褚啸崖笑了一声。当初庾太后决议北伐,就是眼前这小女子对他说太后愿出一千万钱,换两名庾氏子弟入伍监军。后来庾氏造反被诛的消息,从金陵传到前线营中,那两个庾家的余孽红了眼,险些引起一场小哗变。褚啸崖派兵将人摁住,却听那庾青谷破口大骂:

    “姓褚的,你当初讹走庾家一千万钱军费,原来你早就与谢澜安里应外合,算计我庾家!”

    褚啸崖听这话头不对,仔细拷问之下,才明白他和太后都被谢澜安摆了一道。

    关键是,那笔军费还被谢澜安扣下一半,并没落进他的腰包。如今太后党已倒,纵使追究此事,谢澜安也无罪可论,那钱自然更追不回来了。

    此刻,这胆大弄险的女娘还一脸无辜相,褚啸崖真是对她爱不得恨不得,远不得近不得,牙尖都痒痒。

    他盯住女子:“好,且不说此事,还有另一件事。当日在乐游原湖心,本帅曾言待我凯旋,必向宫里请一道赐婚,此事,小娘子没忘吧?”

    “当然记得了。”谢澜安笑得容与雅致,面对从尸山血海趟出来的人屠,八风不动,“大司马当初不是说要向太后娘娘请旨吗,您去啊。”

    褚啸崖腮骨轻棱。

    谁不知道庾太后和靖国公已经倒台,如今

    换了小皇帝当家。她谢澜安的母家是何等底蕴?乌衣巷谢氏(),?塘??∵()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再加个坐拥西府的谢荆州,皇帝最清楚权柄受制的滋味,怎么可能允许西府与北府强强联合?

    漫说是他难娶,放眼天下,什么样的人有资格娶到这样的谢氏家主?

    隔着帐帷的缝隙,一双鹰眼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张冷艳逼人的面容,瞳光幽烁。

    那些文人酸词原来不假,什么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什么瑰姿艳逸,皓质呈露……非如此,不足以形容这样一个天下少有的奇女美人。

    眼前的光忽然一暗,褚豹转动眸子,见是那个男生女相的小白脸挡在自己面前。

    那双过于俊丽的眼眸里,一团森黑。

    褚豹后背寒毛一霎乍起,那是他在战场上遭遇险情时才会激生的本能反应。

    他手掌攥住自己的刀柄,方冷静下来。大家都是男人,有些意思尽在不言中,褚豹嘲弄地对上胤奚的视线,一字字说:“你是她的入幕之宾?女人家,成亲前玩玩罢了,等嫁入北府,就要守好妇道。”

    玄白没忍住骂了句糙话,他自打跟着主子,可受过这份憋屈?瞬间剑出鞘锷。

    手痒无聊的褚少将军正好等着他。

    电光石火,一条臂腕磕在他的刀鞘上。肉胎碰铁器,竟震得褚豹虎口微麻。

    胤奚一臂搪着他,另一手回手按住玄白的剑镡,眼眸淬亮,眉鬓森森:“少将军要在自家地界动兵刃吗?”

    四面甲戈玄弩,沉穆肃杀。褚豹倨傲地挑了挑眉,狞笑:“用刀,欺负你们了。”

    ……

    “少将军,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主帐外忽然喧闹起来,混杂着兵士的喝彩声。谢澜安眉心轻动,褚啸崖怡然地饮空酒杯,“孩子们玩闹,用不着插手。”

    这里是北府,外面都是他的人。大司马本以为谢澜安多少会神思不属,没想到她只顿滞一瞬,便放松了握扇的指节,安坐了回去。

    她拈起盘中一枚果皮尚青的沙柰果,在掌心把玩,“大司马可知我这次南下检田,收回了世家多少占地?”

    褚啸崖料她要转移话题,顺着话音轻哼:“谢娘子有手段,回京后只怕又要高升了。”

    帐外的肉搏声传进耳际,谢澜安冷静摇头:“那也是凭皇恩浩荡罢了。不瞒大司马,整顿土地后,这次回京我便会向陛下奏请,开科策考,提拔寒人。只要有更多出身寒门的学子入朝,与世家分庭抗礼——”

    她看着褚啸崖眼里掩藏不住亮起的光,吊人胃口似的,省去了彼此皆知的下半句话。

    ——门阀世家,从此便名存实亡了。

    谢澜安的脉切得很准,一下子把出了褚啸崖这么多年的心结在哪。他从一个无名无势的泥腿子,靠一刀一枪拼杀出的实绩起家,走到今天,若论功勋,也算权焰到顶封无可封了,却始终融不进金陵的名士圈子里。

    那些人在背后骂他衣冠狗彘,他不知道吗?嚼舌根的人他铲除了一拨又一拨,可他越杀,世家名流便骂得他越凶。他膝下子嗣不可谓不丰,却无一子能求娶到一流士族的新妇。

    他恨啊,恨得他几乎想自己坐上那把至尊的金椅,令所有人匍匐在他脚下。

    褚啸崖执意想娶一位公卿贵女续弦,正是源于此。

    他的出身,是他一生痛脚。

    “可以后,士庶之别没有那样重要了。”谢澜安紧盯对座的神情,微微前倾,加重音量,“从寒门取士,世家再不能一手遮天。大司马帐下,出身微寒却英勇擅战的将领,日后无人敢轻看,京口应该也有不少读书种子吧,趁这个机会入京赴考,考出来便是大司马的门生馆客。待得那一日,大司马的权势便不仅仅局囿北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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