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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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谢澜安反而向他一揖,正色道:“先时家舅怜小女,一时情急伤了台公,澜安向台公赔罪。”

    朱御史一愣,没想到这个在朝会上刚毅敢言的女郎会向他赔礼,他顾望左右,昂头端了一会儿,方抖拂袖摆道:

    “罢了罢了,当时太后设绣衣,下官确觉不妥,如今看来……中丞大人实属不易啊。只要中丞所建之策有利国民,朱某自当全力配合。”

    虽然他对于一个女子受任朝廷命官,心中还是存疑,但在除外戚这件事上,荀尤敬没做到,王翱没做到,他也没做到——谁都没做到的事情,这个女子却做到了。

    且她筹谋半载,发于一夕,乃是有意将剿乱的伤亡人数控制在最小。从结果看,她也做到了。

    凭这两点,朱御史愿意拭目以待。

    谢澜安一笑,看着御史公的门牙,难得有些过意不去,“我为台公镶成金的,可好?”

    公署中传出一片哈哈笑声。三省六部,数这里不苟言笑的骨鲠老头子最多,可整日盯着朝中的乌烟瘴气憋久了,一笑也可解千愁。朱御史无可奈何,“这些年轻人,金的玉的,俗不俗……”

    他轻咳一声:“象牙的行不行?”

    ·

    “水……”

    透过柴门木板缝隙射进的昏浊光线,落在一张血污干涸的脸上。

    楚清鸢从干涩的嗓子里吐出一个字,用光了全部力气。

    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他已有三日未进食水。左肩的伤口化了脓,散发出一种近似死亡的气味。他浑身烧得发抖,却因遍体鳞伤而无力蜷起身体。

    忽然吱嘎一声,柴门开了。

    两个壮硕的男人走进来,挡住门外的阳光。一个不耐烦地用脚尖扒拉楚清鸢几下,说:“还活着呢?”

    另一个咂咂嘴,“公子交代了,要每天赏他一顿老拳才解心头之恨。楚郎君,醒醒吧,今儿我们哥俩又来伺候你了。”

    话音才落,沉闷的□□碰撞声响起,楚清鸢猛地皱紧眉峰。

    别动我的右手……

    他想如此求饶。他的右手还要写锦绣文章,他还要向朝廷上呈改革新法的策论,他还未以一人而兴起楚姓一族……

    他不能死……一脚踢在楚清鸢心口的时候,他陡地睁开眼睛,那对猩红的眸子狠戾惊人。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

    谢澜安回到家时,胤奚已回府有些时候了。

    谢澜安一进院儿,便看见默默坐在檐廊下的谢方麟。

    看见她,小男童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仿佛知道她便是让他家中巨变的罪魁祸首。

    谢澜安将这孩子的反应尽收眼底,步子一顿,没有走近。

    她在外八面玲珑,亦笑亦嗔,骨子里还是冷淡的,知道自己不得长辈缘,也没什么孩子缘,不必强

    ()    求。便打算让山伯将人送到阿嫂那里。

    折兰音喜欢孩子,已经说了,想收留他与小宝一起教养。

    却见一道身影在廊下握住谢方麟的小手,转眸看向谢澜安,温声细语地说:“方才哥哥怎么教你的,见到从姑母,要说什么?”

    谢方麟在这个漂亮温柔的哥哥身边很有安全感,他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着,缓了一会,眼里有了些亮光。他慢慢站起来,向谢澜安有模有样地行个礼。

    男孩怯生生地说:“方麟见过姑母。书上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方麟学过,知晓其中的道理,我以后,会好好读书。”

    被那双闪着水光的无邪眼睛望着,谢澜安走过去。

    胤奚站起身,看看她的手,又看看谢方麟的头顶,似乎期望女郎摸一摸他。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黏糊?谢澜安不看他,垂眼看了小孩两眼,道:“不用怕,在这里和家里是一样的。”而后唤来山伯安顿好他。

    谢方麟被领走后,谢澜安侧眸,胤奚站在屋檐下,头顶有一串编穗玉铃,随风轻荡。他那双水意汪盈的眼睛,纯净得与孩童一般无一。

    甚有过之。

    白衣郎君风姿朗朗:“女郎上朝一切还顺利吧?”

    “装没事人?”谢澜安睨他,他是有这样的本事,迷醉与清醒像水精镜子的正反两面,一幻一真,让人很难联系到一处去。她似笑不笑,“听说胤郎君把那三大箱衣服都搬进来了,动作够快呀。”

    她进府时听管事回报这个消息,还愣了下。当时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别的,是昨晚那个吱溜一下钻进东厢的身影。

    胤奚望着她,慢吞吞地问:“女郎为什么不生气呢?”

    他问的不是女郎有没有生气,从结果来看,她没有将他赶出去,那便是不曾生气。

    那么,为什么不生气呢?

    是对其他人都这样好说话,还是单单只纵容他一个呢?

    他在她面前没有任何底气可言。己有劣势,该当如何?是女郎教的,佯攻便是。

    谢澜安好像被问住了,轻怔瞬息,转身往屋里走,“今日多写十张字。”

    没等她迈进门槛,袖子一角被轻轻拉住,那勾留的力道似曾相识。

    胤奚窸窸窣窣从袖中摸出一摞一十张行楷,“给。”

    谢澜安这几日事情不少,胤奚跟着她也难得闲,就是这样,还能挤出时间又是哄孩子又是搬行李又是补大字的。

    出息呵。

    “女郎若生气了,要我搬走,衰奴不敢不从。”她伸手将接不接的空当,耳边传来呢喃,“无非是我一个人再将那三箱衣服抬回幽篁馆罢了,只要能日日跟随女郎,多走几步路,我没关系的……”

    “胤衰奴,”谢澜安冷酷地单挑眉梢,“那就搬吧,搬,这就搬。”

    胤奚迷惑:“为什么,因为我的字写得又快又好吗?”

    不,谢澜安盯着那只晃来晃去的烦人风铃,因为她不允许卧榻之侧,有人如此乱她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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